Wednesday 29 July 2009

從回憶上路,從淚水變滴露。

星期日,除了老爸因為生日要避席之外,我和老媽跟兄嫂倆比預定時間早了些許上了靈堂専車前往寶福山,甫下車,當看到熟悉的名字被寫在大堂的白板處,感覺猶如置身夢境,不很真實。

老媽三人坐在堂前跟幾位親戚一起摺元寶,而我則提著備燒的冥強到小化爐前,獨個兒坐在爐火前逐點逐點的燒將起來。一個男人單拖屈著身子坐著矮凳在化爐前緩緩的燒冥強,若然有點想像力的話,大概都會聯想到男人大丈夫為了不會哭於眾人面前,刻意找個位置暗暗淌淚的酷男畫面吧,我一邊燒一邊也以為自己會成為這個港產片經典場口的一部份,不過燒著燒著,思緒就是混亂一片全然哭不出來,只笨笨呆呆的紙接紙往火裏丟掉。

紙製品甫被丟到爐火裏迅即燃起,不消一會,已經變成一團灰,在化爐裏隨著熱空氣往上輕飄。

燒了還沒一下子,束著馬尾的小表妹從門外探頭往這邊看,見側旁還有一張更矮的小凳沒人坐,就擺出一副害羞樣子急步走過來,看到我把爐火燒得嘩啦嘩啦的猛烈,就拾起紙錢、想依樣畫葫蘆的照著幹。

「心儀,你咁細個燒唔燒得架?你有冇問過媽咪架?」我一向不太擅長應對小朋友,但若然現場四野無人的話,這方面的能力還是會得到額外加乘的。

小表妹側側頭的對著我,不置可否咧著嘴笑著。

「你出去問問媽咪先啦。」說畢,小表妹就一溜煙走了出去。

我從化寶袋處倒出形形色色的紙元寶、紙大鈔和紙金幣,其時舅母跟表妹走了進來跟我打了個照面。

「阿健真係乖。」舅母踱過來向著我說。

「我唔細喇,重唔乖就大鑊喇。」我微笑著應對。

「舅母成日以為你好細個,不過真係麻煩哂你。」舅母對著我勉強笑了笑,就挽著表妹走了出靈堂。

看著背影,心實了一大半,淚水漸漸有點凝眶,我刻意的沒將之抹去,期盼眼窩積水量儲到爆滿的時候淚水會順勢缺堤一樣湧出來,但不知怎的,淚水漸漸放乾,始終哭不出來。

舅母和表妹走了沒多久,小表妹緊磞著臉、馬尾揚揚的走了過來。

「做咩呀?媽咪唔准你燒?」我看著眉心緊鎖的小表妹問道。

「俾呀,佢話要慢慢燒喎。」小表妹依舊苦著臉說。

「咁點解重會苦埋塊面架?」我輕輕捏了捏小表妹鼓起的臉。

「媽咪話唔准笑喎...」小表妹好像有點困惑的望著我。

「嘻嘻,咁你就要谷住塊面?」我撫著小表妹烏黑而幼弱的秀髮。「其實笑唔笑都無咩所謂架喇。」

小表妹拾起攤在地上的紙製品,逐張逐張的往火裏擲去,而我則用右手輕輕執著她的衫尾,以免她一個不小心跌到化爐裏。

「健表哥,我今年六歲,哥哥今年十四歲。」或許是現場太過沉靜吧,燒了一段時間後,小表妹忽爾間自動波的透露年齡祕密。

聽到小表妹嬌柔的喊著表哥,心不禁甜了一甜,我開始理解到為啥做父親的,對著女兒都好像沒甚麼抵抗力了。

「咁如果心儀十歲,哥哥會幾多歲呀?」表妹們的年齡,同樣帶給我強烈不真實感覺。

「十八歲!」小表妹數了數手指,想了片刻後答。

「岩喎。」若然十八歲的表弟對我來說是一套科幻片的話,其時踏入三字頭的我就是一套恐怖片了。

跟小表妹一邊燒著金銀衣紙,一邊有的沒的聊著,轉眼間就是進行儀式的時間。

我既不能掌握好應對小朋友専用的嬌聲,又不太懂得跟小朋友好好相處,所以家族中好幾個表妹跟我的關係普遍都很生疏,但不知何故,惟獨最小的小表妹總喜歡黏著我,除了上洗手間之外,基本上每一刻都伴在左近形影不離,忙於幫忙打點的小舅母見女兒肯乖乖跟我,自然亦樂於將之脫手給我看顧著。

我領著小表妹坐到有纏白帶親屬的席位上,一個穿著道袍的人走到靈堂前開始喃喃起來,那些跟粵劇大戲類近的聲音亦隨之奏起,聲音之大,嚇得小表妹緊握著我的小手微微抖了一下。聽著不知所云的道文和響亮的喪曲,我注視著放在靈堂前那張有著熟悉面孔的大頭照,一臉茫然。

眼前的景況迫使我去相信,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儀式來到尾段,主持示意我們可以開始繞著故人一圈瞻仰遺容,走著,看到舅母表妹倆依偎著哭成淚人,就連走在前頭向來強悍的老哥都淌著淚,但,我就是怎麼都哭不出來。來到棺木前,小表妹緊握著我的手別過了頭,而我則微微探頭瞻望。已經是最後了,永遠都沒可能再見了。我對自己說。但還是沒法子滴出淚來。

一切弄妥後,一行人回到専車到火葬場,隨著舅母表妹按下按鈕,棺木慢慢從各人眼前消失,這下子,真的永遠沒可能再相見了。

回程到英雄宴間,大家彷彿從傷痛中活了過來一樣,聊天之聲不絕於耳,而我則跟小表妹無無聊聊的聊著天。

「你同健表哥好熟咩?做咩你次次都咁黐表哥架?」小舅母問小表妹。

所謂的次次,都是這類場合。

宴後,老媽鬱鬱不歡,她說過玩老虎機可以令自己不胡思亂想,就買了船票請她過大海,而我則獨個兒坐巴士回家去。吃過即食麵後看《超級巨聲》,接著坐到電腦前邊看動畫邊苦鬥文章,到一切完成後望望大鐘,其時已經三點多,就上床準備睡覺。在床上對著牆壁輾轉反側,腦袋就是不能停止運作,很疲累。

這三年間不論親人、朋友抑或親密伴侶的喪禮都參加過,雖然都沒辦法哭得出來,但其實我已經受夠了。

5 comments:

puiyee said...

我諗你應該好抗拒太warm既慰問,咁我地就陪你食到嘔發洩下啦。

浪子m: said...

他只係去左美麗的極樂世界

windy said...

白事的氣氛好折磨人尤其當哀樂奏起...

仕仔 said...

中午看到你呢個標題, 晚上收音機竟播番呢首舊歌, 真係橋.

袁健健 said...

puiyee:
可唔可以唔係難食到嘔呀?

M:
唔,呢科野我不嬲唔信的。

Windy:
西式的令人比較開懷,聖詩響起有令人聞歌起舞既衝動。

仕仔:
中後期的陳慧琳,我剩係鐘意呢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