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外國回流歸港的陳先生一家,縱使係日搵夜搵,亦覓不到一個適合自己一家人的居所,原打算壘埋心水租住住宅式酒店頂住先的,但機緣巧合下又被陳生找到了一間價格相宜空間又夠的單位。
由經紀引領下一家人到該屋苑視察,不論遊樂設拖、屋苑配套等亦新淨齊備,陳小朋友很滿意。到逹座落十八樓的單位,兩房一廳,景緻開揚,面積又見洗,陳生兩口子都覺得很合適,古語有云好單位可遇不可求,既然家下遇到,陳生價都無謂講,即時扑鎚。
「呢個屋苑空置率好似幾高喎。」陳生跟袁經紀在昇降機時為填充一下時間問。
「哦,唔係,平日嘛,後生都去哂番工。」
「又係,但係好似無咩細路仔既?唔好話學生哥,就連小朋友都唔多見。」陳太參一腿。
「哈哈...家下小朋友點會出街玩架?有機打就消磨到一日喇。」袁經紀乾笑起來。「做咩咁留意?」
「無,咁我想囝囝識番D朋友仔嘛。」陳太掃著囝囝頭髮。
「唔...其實小朋友太細就唔好周圍去喇,香港地,尤其係新屋宛,始終唔及外國地方。」袁經紀若有所言。
經過一輪將羅後,陳生一家終於順利搬入,陳生習慣了外國禮儀,新居入伙,總先會到隔離左右打聲招呼,就算日後要對方關照亦容易一點。
所屬樓層就只有打斜對單位有一對老人住著及走廊尾單位有一對夫婦居住,共通點同樣黑口黑面、一點笑容都沒有,其餘的,要麼空置著,要麼就沒人應門。到入夜,陳生再到原先沒人應門的單位打招呼,發覺只有兩三間住了單身人仕,感覺很怪異。
「老婆,你有冇留意呢個屋宛無咩一家大細住?」熄了房燈,陳生問。
「現代人都唔多生小朋友,唔出奇既。」陳太執屋執了一整個星期,倦極。
「但係咁喎,屋宛話哂重新,照計應該好多新婚人仕架?雖則話少人生,但都唔會少到無掛?」
「人地生唔生關你鬼事咩...」
「唔...我驚阿仔悶唧...」陳生想著想著,入睡了。
(二)
入住一個多月,陳生一家人亦漸漸適應起來,交通便利、環境幽靜,陳生陳太越住越覺適合,可憐的是陳家囝囝,由於回流時學期過了一少半,唔嗲唔吊,商議後決定待上一年才入學,囝囝呢類半唐番活動慣,學又無得番,自然就悶到發瘟,經過囝囝的強烈反映,陳太每日總會帶囝囝到樓下公園玩樂一下。
不到半個月,連陳太亦找到工作,兩夫婦見囝囝悶到發哂慌,就御准囝囝每日可到樓下公園玩樂一小時,兩夫婦見囝囝高興得鬼殺咁嘈,亦深感欣慰,可謂皆大歡喜。
陳太指示囝囝每日出外前打電話通知一句,一小時後番到居所又再通知一次,政策運行初時,一點問題都沒有,但過了差不多兩星期,囝囝通知時間越來越不準時了。起初幾日不過是遲了兩三個字,陳太亦只薄責幾句,但囝囝越發變本加厲,遲一句半句鐘屬家常便飯,有時候更會連電話都無個,呢件事,令兩夫婦擔心不已。
閙了囝囝幾次,囝囝又一副死狗模樣,但到翌日,又故態復萌。
「你知唔知阿仔佢群埋咩人?越黎越唔聽話...」陳生忍不住問陳太。
「佢話係附近屋苑D小朋友,唉...」不講由自可,一提到,陳太就眼濕濕。「不如唔好比囝囝出去啦...」
「我又唔想咁專制,始終困0係屋企太長時間,對佢身心又唔係好事。」陳生想著。「或者咁啦,如果佢再係咁,我搵日早少少收工,見下個小朋友,順便同佢父母傾下。」
「...唯有係咁啦...」作戰會議完畢,夫婦繼續造人計劃。
(三)
不到兩日,囝囝果真變本加厲,陳生決定早點收工,睇睇咩情況。
天色漸黑,陳生去到遊樂場,遠見囝囝在玩滑梯,背向自己的,就是傳說中的小朋友。陳生亦步亦趨,小朋友忽爾間急步離開遊樂場,向著大廈走去,其實陳生並不是想找晦氣,見到小朋友急步走去,生怕對方家長會誤會,就叮囑囝囝先回家,自己則趕上前。
說來奇怪,陳生雖唔係用盡全力追前,但力都用了唔少,彼此間距離不單無縮短,更越來越被拋離,到最後追到入某大廈,見小朋友身影入了某昇降機關門,陳生見昇降機停了在十四樓就停了,就上了另一部,按下十四字追上去。
其實到了十四樓又如何?陳生都唔知道。
靜默的昇降機,陳生聽著「轟轟」聲,望著樓層燈由二樓、五樓、八樓,慢慢跳到十四樓,昇降機門打開。
陳生正打算邁步向前,嚇見面前竟然係一幅牆,後退幾步向上望,見到少許十四樓的地面,空間大概有一隻手板大小...
昇降機停了在十三樓與十四樓之間。
靜焗的空間,充滿病氣的光管燈,面對著一道牆,不知怎的,有說不出的恐佈感,陳生按了幾下關門制,又按了 G 樓制,毫無反應,大概係壞掉了。正當陳生預備拿出手電求救,上面就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腳步聲到昇降機前就停了下來,陳生往上望,嚇了一大跳...
一副小朋友面孔在僅有空間中出現,看其姿勢,一定是半爬在地上。小朋友單看面孔實在分不出男女,瘦得幾近厭食的青白色臉、唇白面陷、細眼大鼻,披頭散髮,簡單說一句就是樣衰到無以復加。
陳生跟小朋友眼神相互接觸,小朋友忽然咧嘴笑起來,由細聲到大聲、由大笑聲到尖得令人掩耳的尖笑聲,笑著笑著,嘴咧得越來越厲害,陳生甚至從來沒見過人的表情可以誇張到如此極致地步。
面對著如此邪門的景象,陳生被嚇得整個人軟攤在地上,身體一邊震,一邊想著逃生方法,全昇降機就只有上邊的十四樓小空間可以離開,但見邪門小朋友半爬著越笑越厲害、嘴咧得越來越誇張,陳生又不敢輕舉妄動...
忽然,昇降機門又有了反應,門關起上來,向地面下降。昇降機門一開,陳生即時奔出昇降機,氣急敗壞望著熟睡的看更,大力的拍了看更桌一下就奔回住所。
「老婆,我地搵過第二個地方住啦,我受唔住呀。」陳生跟陳太在房內訴說了今日發生的事,但為免內人擔心,陳生作出了適度的取捨。
「咩真係咁緊要咩?」陳太望著陳生一臉驚魂未定問。
「你唔明架喇,我寧願搵間屋住得遠少少交通無咁方便,都唔想再住呢度。」陳生冒著汗。
「知喇知喇~聽哂你話。」陳太依偎著陳生。
「重有,記得叫阿仔唔好再落樓下玩,尤其係同0個個所謂的小朋友。」
(四)
翌日,陳生陳太如常上班,陳太臨出門前千叮萬囑囝囝暫時唔好出外遊玩,而囝囝亦依依哦哦應對著。到陳太收工返家,見屋內空無一人,而掛於大門前的鎖匙無影無踪,深知不妙。
「死喇老公!囝囝唔見左呀!我諗佢一定偷偷地出左去呀!」陳太打電話到陳生公司。
「點會咁架!?」陳生聽到後打了個大突。
「我唔記得收起屋企條鎖匙呀,嗚...」陳太飲泣著。「我而家落樓下搵下囝囝!」
「唔好唔好!我而家即刻番黎,你千祈唔好出去,你留0係屋企等囝囝,我去搵佢啦!」陳生唔想自己太太經歷到自己昨日的遭遇。
陳生趕的士到逹屋苑,見遊樂場鬼影無隻,再打電話返家,確認囝囝未返後,決定隻身再往昨日到達的大廈。
不過七點左右,天色己經全黑,屋苑燈光稀少,而且靜得出奇,陳生記起過往個多月放工返家屋苑都沒甚人氣,其實屋苑空置率根本就很厲害,袁經紀當初不過想盡早租出單位才編出一系列大話。
沉典典的步到大廈,看更仍然熟睡得差點流出唾液,陳生見昇降機燈又停在十四樓,不禁寒了一寒。按下昇降機按扭,故作鎮定的等待著,陳生環顧一望,發覺大堂地面異常潔白,又充滿著裝修灰塵,陳生思疑著,究竟大廈內住了多少住客?大堂地下又有多久沒被人踩踏過?
昇降機燈由十四樓,降到八樓、五樓、二樓,到達地下,傳出「叮」一聲,不知何故,此次的「叮」聲,比陳生過去遇過的格外響亮、格外清脆。昇降機門徐徐打開,眼前的景象,陳生一生人都不會忘記。
映入眼簾的,是昇降機內自己的寶貝囝囝,不,應該這樣說,就只有半個寶貝、自己囝囝的下半身而己。
陳生見昇降機血跡斑斑、肉碎滿牆的,啞了。自己親手替囝囝買入的牛仔褲沾滿大攤血跡,更加不容陳生否認,眼前的這副下肢,就是自己的兒子,陳樂恆。
陳生足足慢了一分鐘才懂得大聲疾叫出來...
其後警方遂層搜查,囝囝的上半身就在十四樓的昇降門前尋回。仵工到場將兩段斷肢執去,而陳生陳太則被警員們送往警署提供資料。
「又係呢個屋苑,又係細路仔,又係......」警員關上警車門前,陳生確實聽到外面記者說了這番話。
可惜,陳生陳太己經再沒心情深究箇中的意義了。
Tuesday, 31 October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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