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0 November 2006

怪異集之三。

(一)



縱然搬入新屋已經兩個多月,但袁先生仍然不明白為何此屋苑單位月租會比巿面同類型單位便宜上差不多三成,既有原林美景、交通又便利,最要緊的要數通宵小巴直達屋苑附近的巴士總站,對於袁先生此等單身晚歸人仕,著實係一件喜訊。唯一古怪的地方,可說是單位空置率奇高,袁先生記得初搬入時同層還有兩三戶人居住,但至兩個月後的今天,那兩三戶人家好像都不見了,袁先生沒察覺到有搬屋公司到過屋苑,但每次夜深歸家到信箱取信時,見到同層的幾戶塞滿了信件,大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開過信箱。



袁先生生活具規律,偏偏就當了一份夜更工作,每日差不多黃昏時段開工,到深夜兩時左右才放工歸家,所以屋苑內發生的任何事,包括傳了很久的鬧鬼事件,以及附近接二連三發生的跳樓事件,都不太關心,袁先生的宗旨是,自己做人一向正直,加害他人抑或損人利己的事更加掂都唔會掂,鬼都係講道理的,要害亦會選擇應害之人,所以,又點會搵上門?



沒害人,但不傷人的怪癖倒係有的,就是喜歡看閉路電視鏡頭。袁每晚洗完澡後,以慳電費為由,關去廳燈,開啟電視,襯著洗手間透出的暗淡燈光,收看閉路電視頻道。



屋苑的閉路電視頻道設於第八台,理所當然是沒聲黑白畫,鏡頭畫面劃分了四格,左上跟右下就是大廈正門及後門的,其餘兩個,就是兩部昇降機的鏡頭。由於日常工作環境不見人關係,工餘時間,袁特別喜歡觀察人們在昇降機內一舉一動。袁先生此等癖好一向沒甚特定目標,但不知從那日開始,每每洗完澡打開電視,見到的就是一位少女剛步入昇降機的情景。



初出現時,袁先生實在沒多留意,但當每晚少女總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後,又開始讓袁先生產生一種歸屬感。



少女每次動作都很一致的,昇降機門一開,總會見其拖著長髮、低著頭的緩緩步入昇降機內,進入昇降機後,又古怪地不會主動按關門鈕,只企定定,頭垂下,垂得接近駝背,靜待機門關上。到門確實關上後,才施施然伸手按所住樓層,這個由入到出、差不多半分多鐘的時間,少女就是維持著同樣姿勢一動不動的靜止著。



少女所站的位置又是引袁氏入勝的地方,少女總喜歡站得很近機門,近得差不多貼著機門,所以當昇降機到達所住樓層,門一開,少女向前踏一步就完全離開了監察範圍...



袁先生有時會想,少女有否曾經因為站得太近而夾傷鼻尖。



怪習慣一向能令注意到的人著迷,現在袁先生注意到了,所以此等暗中窺探人家生活的行徑,袁維持著每晚去做,年中無休。



(二)



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星期,袁先生如常放工,如常上了通宵小巴,如常在所住屋苑下車...



一切就好像跟往常一樣。



是晚工作特別繁忙,袁先生拖著疲累身軀到大廈大堂,靜靜等著昇降機緩緩下降,身體雖然累壞,但心,卻繫在半小時後,閉路電視頻道內將會出現的少女真人秀。看來,真的對少女著迷了,袁先生不論工作抑或工餘時間,都記掛著少女在昇降機一舉一動,喜歡這回事就是這麼奇怪,沒原沒由的。



袁先生步入昇降機,按了關門紐及所住樓層後就站在昇降機一角等著。聽著昇降機上昇時發出異常大的「轟轟」聲,實在令人很難相信一個頗新的屋苑會出現如斯古舊的運客工具,就好像有些人一樣,外表盡善盡美、友善可親,內裏其實存在著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陰暗面...



很表面的。



正當袁先生沉醉在自己思緒之中,「轟轟」聲忽然停了,換來是一片靜默,昇降機門與之同時徐徐打開,但人,卻是一個都沒有,望望顯示燈,樓層正正停在十四樓。



袁先生真的愣住了,自己住了在這裏三個多月,從來沒試過在這個時段有人等昇降機的,何況這棟大廈住客越來越少,可能性自然更加越來越低了。伸手按關門紐,門關上了一半之際,袁突然又按回開門紐...



十四樓就是少女住的一層。



「大廈住客越來越少,就以我住的四十四樓為例,只剩下自己一戶人,若然十四樓都一樣的話,就可以知道少女住在那一門號...」袁先生被很強烈的好奇心軀使著,知道當然沒啥用處,但,畢竟對方是自己注意的、有好感的,了解對方多點,總好過甚麼都不知道...



至少袁先生這樣認為。



(三)



袁鼓起勇氣、裝作若無其事一樣,緩緩走出昇降機,雙腳踏在十四樓的地面上。袁先生對於自己的煞有介事、小心翼翼,顯然亦不知所為何事,明明就是沒人知道自己幹著何等勾當,幹嘛要如此賊相?唯一解釋,就是作賊心虛。



十四樓的間格跟四十四樓一模一樣,出昇降機後,就只有左邊及右邊各一條長走廊,每走廊皆有十數個單位,可以想像得到,當初發展商對於此屋苑的銷售是十分樂觀的,現在這裏落得如斯荒涼,一定蝕大本。



袁選擇先向左邊探索,在靜得令人有點耳嗚的環境下,每踏上一步,地面上的沙塵就會向上揚起,袁先生抵受不住,掩著鼻步步向前。沿路亦步亦趨,聽著自己的「啪啪」腳步聲,走到盡頭,所見單位盡是沒拉上鐵閘的,這正好說明了建在左邊的單位都是空置著、沒人居住,袁於是折返昇降機前,收起喘氣聲,慢慢向右邊進發。



目標越來越近,袁先生亦顯得格外留神,生怕自己會因為一時疏忽而走漏了。在暗淡的燈光下,左尋右覓、東望西盼,來回來回轉了兩三回,就是沒看到有任何一個單位的鐵閘是拉上的...



十四樓壓根兒就是全面皆凶。



袁先生倒抽了一啖涼氣,急步走回昇降機前,按了幾下等候鍵,等著昇降機從低層到來...



環境很靜很靜,袁先生很亂很亂,不應該記起的事在這不應該的場合忽然相互接軌,袁記起沒多久前,這大廈這樓層就曾經發生過小童慘被昇降機腰斬事件,死者身體分開兩節,上半身就殘留在十四樓昇降機前...



忽爾間吹起秋風來,風聲嗚嗚聲的,就好像哀嚎一樣,袁先生吹著口哨強作鎮定,幾驚辛苦,才等到昇降機到達。



門一開,袁即時跳入內直按關門紐回家去。



袁先生平服後,不停說服自己生人唔生膽、迷信累事,但事實就是,為甚麼當初昇降機會停在十四樓?自己又沒按錯,該樓層又沒人住沒人會等候昇降機,最重要的是,就算有手痕友按了等候鍵也好,昇降機又點會停?







按了樓層的上昇中昇降機,根本就不會因為有人在其他層數按等候鍵而停...







回到家中,沒洗澡就打開了電視,袁很想有證據證明自己是看錯了少女所住的樓層。



沒多久,當少女在昇降機鏡頭出現時,袁身體上所有毛孔齊聲棟起來...



少女沒在前後門鏡頭出現過,但就出現在昇降機的鏡頭中。



跟著來的,才真定震憾著袁先生的心。



不知何故,少女是晚一反常態,收起了過往慢慢的動作,忽爾間來了一個大轉變。少女首先用很急、步姿很奇特的動作跑入昇降機,到了昇降機最入的位置,少女突然將上半身挨前,挨前得身體九十度呈「┌」狀,伸著手,越伸越長,直到按了關門紐及所住樓層後,動作異常俐落的又垂著頭、回到了正常的體態...



袁先生在死寂的客廳、撘著從洗手間透出的微弱燈光、望著無仕何聲響、黑白分明的閉路電視畫面傳來此等怪異動作,嚇傻了。



隨著門關上,少女的頭快速的向下垂,一直垂到頭頂頂著地下,就如同瑜珈動作一樣,而頭背後腦位置,則正正對著鏡頭,維持不久,少女忽然抬頭向著閉路電視鏡頭,袁看到的,並不是一塊人面...



而是沒面孔,甚麼都沒有,只有一團黑色。



袁先生其實已經預備會看到一張很難看的面,爛面又好、面目全非又好,反正都不會是好東西,但一團黑色,又大出所料,一種很怪異很離奇的感覺,充斥在整個客廳之中。



昇降機門打開,少女維持著古怪步姿,快速大步的走出昇降機門,袁清楚見到,外面寫著的就是十四字樓,不特以,就在昇降機門就快關上之際,袁確實見到少女的長髮被風吹起,後腦位置,露出的是一張臉,這張臉正朝著閉路電視咧嘴笑著...



袁嚇得驚叫了一聲,即時將電視關了再跳上床,一邊抖著,一邊等天亮...



(四)



袁先生若有所思,加上公司業務繁忙,是晚比原定的時間遲了半句鐘放工。



袁先生拖著疲累身軀,上了慣常乘撘的通宵小巴,不消數分鐘,已經到達了所住的屋苑,雖說全車滿座,但在此大型屋苑下車的,就只有袁自己一人,袁下車後向車一望,見到一車人差不多一致地望向屋苑四棟高達四十四層的現代摩天屏風型大廈,袁自然地順著各人視線望去。



驟眼望去,屋苑根本就沒幾戶人還開著燈活動著,雖云已經凌晨時份睡眠時間,但仍然亮著燈的主戶實在少得很過份,可能就只有六七戶,袁知道空置率厲害,但竟然是厲害到如斯地步?



步到四棟大廈中央的公園位置,樹影處處,但一點舒適優閒感都感受不到,袁的結論就是,這個屋苑由始至終設計就存在著很大問題,風水亦因而差得緊要,四棟屏風式大廈團團圍著,中間壓根兒就是沒半點陽光可以漏進,樹木沒了陽光,生長狀況可想而知,禿樹死草處處可見,更可怕的是,陽光沒路進,風自然亦難以覓路而入,中央公園的死焗狀態,還可算是正常生物可以生存的環境嗎?



屋苑就像圍著墳場建成一樣。



比原定時間晚了半圈到達大堂,袁望望錶,少女就是在差不多時間入昇降機的...



袁先生急忙看著睡得死掉的看更身旁的四個閉路電視畫面,果然,剛剛看到少女步出昇降機一刻,而昇降機門亦隨之關上。



袁先生看到此情此境,不禁鬆了一大口氣,徐徐伸手按了等候鍵,伏在牆上稍事休息,經過這兩日的所見所歷,實在累透了,加上睡眠不足、工作繁重等,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一樣,心力交瘁。袁忽爾很惦念父母親,當初為工作為自由離開老家搬到此屋苑,究竟得到了些甚麼?得到了的,就是無盡孤寂。一直以來認為自己很喜歡孤獨感覺,但其實,當真正的孤獨感襲來時,是如此無情、如此令人吃不消...



定了定神,看著顯示燈從十四樓,一閃一閃的到達地下,緩緩步入,按了四十四樓,門慢慢關上。袁拖著疲累的身體,整個昇降機就只有猶如催眠曲的「轟轟」昇降機行進聲,而袁先生只站在一角,默默發著呆,思緒在每個角落不斷遊走。



袁先生猛然醒起一件事。







少女剛剛究竟在那一層樓出昇降機?







自己明明見到昇降機關上後就立即按了等候鍵,十四樓到地下的時間,根本不足半分鐘,幹嘛剛剛伏牆小休了十數秒,顯示燈才由十四樓向下降?唯一的解釋...



少女不是在十四樓出昇降機的,而是在更高更高的層數!



昇降機到達目的層數後所發出的獨有「叮」聲,取代了「轟轟」聲,劃破了寂靜無聲的空間,四十四樓,袁先生所按的樓層,袁先生所住的四十四樓層,到了。



袁先生標著冷汗,吞了吞口水,看著門打開了,在心裏同時盤算著,究竟應該返回地下,還是極速跑回左邊盡頭的所住單位?



袁先生一想就想到,若然乘昇降機返回地下,有誰會擔保昇降機不會停在十四樓不動?記起了小童腰斬事件,袁就知道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袁大著膽、硬著頭皮步出昇降機,右顧右盼著。過往袁先生對於整層無人居住的感覺並不那麼強烈,但來到此時此刻,袁真的感到非常嚇人,一個宏大的空間,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就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整個世界就好像只死剩自己一樣,真正的孤獨感,連同無助感同時襲來,袁不禁疑惑著,究竟自己過往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態在這鬼地方生活的?過著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究竟跟鬼有沒有兩樣?



已經沒有選擇餘地,袁左轉,向著長廊急步進發,此時除了自己的呼吸聲,還增加了急促的步行聲音,還有,一種從來未聽過的「格嘞」聲...



長廊中間的走火通道「依」一聲打開,跟著的,是一種「格嘞格嘞」、猶如骨折的聲音慢慢接近,在眼前的,就是袁日思夜想,時刻惦記著的少女。



伴著的暗啞的光管燈光,袁將少女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著實就是一佪反轉了的畸型物體,從正面看,可以清楚看到雙腳腳跟向著前方,所以先前在閉路電視會看到她的步姿怪異,而雙手又同樣調轉了,身軀則跟正常人沒分別,整個軀體給袁的感覺,就好像孩童頑皮的將芭比公仔手手腳相反調轉了一樣...



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反轉了的物體。



袁滿身冷汗、撐大了口,啞了,視線慢慢由物體的腳跟向上望到頭部,黑色一團,仍然是黑色一團。正當袁不知所措之際,物體忽爾極速地將頭垂下,袁見到的,是頭背位置,但頭背後腦位置,竟然是一張倒轉著、雙眼厲著自己、張著血盤大口的面孔,從袁所處位置,可以聽到從血盤大口中發出很微弱嘶啞的「依呀」聲...



袁先生終於放聲嚎叫起來,就在同一時間,物體用上此等怪異姿勢,發出「格嘞格嘞」骨折聲向著袁大步走去。



見到此情此境,轉頭用盡全力拔足就走...



昇降機門是關上的,沒可能夠時間等之到達此樓層,可以做的,就是跑到右邊長廊的走火通道位置,直奔到下一層,四十三樓的昇降機門前。



袁先生其實有想過一直跑到地下的,但一想到會經過十四樓,就甚麼勇氣都拿不出來,選擇到四十三樓,昇降機就不會停在十四樓。



一條氣跑到四十三樓接近昇降機前,昇降機門適時地打開,袁心想,自己這下子終於得救,經過此役,鐵定不會再踏足這棟鬼大廈、鬼屋苑,永遠都不會!



門一開,袁先生回頭一望,見物體好像還沒追到來,即時邁大步入內,那一剎間,心裏忽然浮出一個疑問...







點解門會開?







袁一步邁進,踏到的不是昇降機,而是一腳踏空,昇降機門確實打開,但內裏根本沒有昇降機,內裏根本甚麼都沒有,有的,是袁先生的尖叫聲,是袁先生不斷下墮的軀體,是袁先生腦海內無限個為甚麼...



袁先生從四十三樓直墮,插穿了停在十三樓的昇降機頂,直插在昇降機內...











全個身體都爛掉了,



全個身體都骨折斷裂了,



全個身體都被下墮力轟得扭轉了...











終於可以跟少女一模一樣了,



終於可以跟少女匹配了...

Monday 6 November 2006

怪異集之二。

(一)



劉氏一家三口在屋苑住上三年有多,劉父任職公務員,高薪厚職無風無浪、劉母則在私人公司出任高級秘書,兩人收入豐厚,假期又多,出門旅行屬等閒事,可幸劉氏千金亦習慣了父母此等生活方式,遇著學校長假期當然會結伴同遊,但若然碰上番學日子,獨個兒生活亦不礙事。



「我同你爸爸星期五去曼谷旅行,你自己一個小心D喇。」劉母向著剛返家的劉說。



「哦,得喇,我自己搞掂無問題。」劉本性不壞,但鑑於父母常常出門,自然變得比較獨立。



「重話搞掂?你睇你間房,亂七八糟,換完D衫又唔洗、被又唔摺、次次開完個衣櫃都關唔埋道門,比少少手尾啦...」劉母囉嗦著。



「知喇知喇。」劉深知跟母親多辯無益,將房執好,自然沒話可說。



到星期五,劉甫返家即招呼住在附近單位好朋友到家一聚,兩女友好程度到達無所不談境地,大至家事感情事,小至電視瑣事,總之一旦相聚,一定講唔停。



「我呀,遲D可能會搬走呀。」劉向好朋友傾訴。



「下?點解既?」消息可真震憾到好朋友。



「無呀,唉,爸媽想搬去大D地方...」



「咦...好唔捨得呀。」好朋友一臉想哭的樣子,劉被感染,兩女竟然就為此等小事喊起來。



講到攰、喊到攰,就咩都玩得一餐,天色入黑,好朋友開始把玩著劉新買不久的數碼相機。



「你呢部機點用架?」好朋友問到。



「咪按上邊個制囉,鄉下婆!」劉卡卡笑指導著。



「呢個...試下先。」好朋友建議。「我地一齊黎張合照紀念下啦~」



兩女倚著窗邊,一個V字手勢放眼邊,另一則食指篤嘴旁作得意狀,就在好朋友按下快門一刻,兩女忽爾感到腦後生風,背後傳來很應的「霍」一聲...



「霍」一聲後,傳來「嘞啪」一聲,現場又再回復寂靜無聲。兩女被不明來歷聲音所嚇,視線慢慢轉向對方,對望著。



「...係咪有野0係後面飛過呀?」劉望著好朋友,連動都不敢動。



「唔...唔知呀...」好朋友忽爾感到陰風陣陣。



兩女鼓起勇氣,往窗外望去,燈光微弱、一片山景,跟平常沒啥分別,兩女再往下一望,終於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樓下躺了一具屍體,一具剛跳樓身亡的屍體,由劉單位望下去,雖然看得不甚清楚,但隱若見到屍體頭部位置溢出了大量鮮血,肝腦塗地的,死實,所以稱之為屍體,錯不了。



「嘩嘩嘩....」兩女見到如此境況,即時縮頭互望著。「係咪死左呀?」



「死硬啦,我見到有好多野飛散左出去呀...」劉驚魂未定對答著。



「係咪要報警呀?」



「唔駛掛,我諗樓下看更會做架喇。」劉答後坐定,稍為定神後忽然提議著。「不如我地落樓下睇下咯。」



「依~有咩好睇喎。」好朋友膽子沒劉女般大。



「好難得可以親眼見到架!一齊落去啦,反正又無事幹。」劉見好朋友搖著頭。「你唔落我自己落!」



「嘩!唔好呀,等埋我啦。」好朋友見劉去意已決,加上自已有點怕獨處,就跟劉一起踩著同款布鞋,步出了大門



兩位美少女踏入昇降機後按下「地下」按鈕,看著層數燈由十四樓一閃一閃的閃到 G 字,心跳亦遂漸遂漸的跳得越快。昇降機沒多久後到達地下,「叮」一聲,昇降機門打開,兩女朝著屍體進發...



(二)



劉跟好朋友拖著手,戰戰兢兢的一步步向屍體位置邁進,劉心情有說不出的複雜,既感受到強烈恐佈感,但又被無窮的好奇心軀使著,劉認為,若然發生事時只得自己一個的話,肯定不會幹出此等傻事。



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味道真的如斯強烈,劉越接近跳樓現場,血腥味就越變得濃烈,身邊的好朋友顯然亦有累近感受,身體一邊震,一邊用手掩著鼻。換作尋常屋村,遇著此等大事現場一定聚集了大量群眾,但此屋苑實不在此列,空置率偏高,就連發展商亦不明問題所在。



轉了彎,就見到現場企了兩三個途人跓足睇熱鬧,有其他人在場又壯了膽,兩女走上前,定睛看著。



死者從高處墜下,由於衝力猛烈,鮮血爆得四處都是,屍體之下尤其係重災區,鮮血之多,形成了一個小血湖,身旁湊熱鬧的,甚至驚嘆著人類身體內竟有如此之多液體存在著。頭部位置有一些很曖昧古怪的凝固物,大概就是腦內組織跟腦漿的混合物,鮮血和這些混合物伴著,充滿病氣感覺,劉跟好朋友看著此等景緻,加上現場瀰漫著陣陣血腥味及內臟味道,兩種氣味混和著,很嘔心。



由於怕嚇到住客,看更早早在屍體上蓋了兩張報紙遮蓋著,但正值初秋,兩女望得發呆之際,秋風忽然將報紙吹起,屍體真面目亦得以暴露人前...



死者頭部向地直插式的躍下,面容基本上已經被衝力轟得爛成一團,五官淪為肉碎,看著地上散落的肉渣,兩女啞了口。四肢亦好不了多少,雙手屈得很崎型,雙腳則向外變曲成八字狀,是嚴重骨折之過...



兩女終於嚇得大聲叫了出來。



不知呆了多久,終於在警察勸喻下各自回到居所。



「...估唔到會咁恐佈...」無言了很長時間,到進了昇降機後,好朋友才彈出了幾字。



「......」劉仍然被剛才的畫面纏繞著。「...係女人黎架...」



「唔...」大家又再無言以對。



好朋友還好一點,可憐的劉氏千金則要獨自面對著漫長黑夜,劉對於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而膽粗粗走入事發現場,感到無窮的懊悔。



(三)



為了消去一身血腥味道,劉甫返家即換衫洗澡,洗著洗著,劉又好像想通了,其實整件事情完全跟自己無關的,恐佈是恐佈了一點,但人又不是為自己而死,應該放鬆一點。



洗完,劉心又定了神,後生細女,傾下電話睇下電視做下私人事,事情又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將相機駁入電腦,整理一下月餘前跟家人到海洋公園的照片,將影得差的洗去,搞下搞下,已經接近凌晨,揭到最後一張,即今日跟好朋友合照的一張,劉面色變得鐵青,放在滑鼠的右手抖震著...



竟然清楚照到自殺女人下墜時的一刻。



只見女人在窗外頭向地倒轉了,不特止,面容嚴重扭曲,最令劉女看得不寒而慄、最奇怪最震憾的是,在照相一刻,女人壓根兒就是望著鏡頭,就好像預先約好結伴合照一樣。劉跟好朋友歡欣諧趣、幸褔美滿的樣子,對比著自殺女人面容扭曲、頻臨死亡的境況,令一屋瀰漫著怪異感,劉即時將營幕關掉,大力的喘著氣。



正當劉心跳劇速、思緒亂得一團糟之際,大廳忽然傳來大力敲門聲。



凌晨時份,又有邊個會搵上門?



劉氏千金緩緩步向大門,細聽著門外動靜,發現所住樓層雖然住戶不多,但走廊人聲倒不絕,劉正需要人聲陪伴。



「小姐,你開門岩喇,我地警方岩岩想同各住戶問D問題。」企在不遠處的女警向劉說。「阻你少少時間啦。」



「好呀好呀。」劉正正想搵個伴陪自己,緩和一下緊張氣氛。



經過十餘分數關於死者的問卷調查,女警連聲道謝後起身就走,而劉經過是晚不平凡經歷亦深感疲倦,打算上床睡覺去。



「不過你地咁夜先敲門做訪問,唔怕住戶投訴呀?」劉送女警出門口時問。



「我地諗住攝張問卷入屋咋嘛,唔會敲門。」劉記得女警這樣答。



(四)



發生得太多事,劉輾轉反側,訓極都訓唔著,一個人眼光光的望著天花板,思緒不期然飄去是夜所見的恐佈女屍,再飄向一張異常巧合的「合照」上。劉耐不住寂靜,開了衣櫃旁的小型收音機聽聽歌。



聽了不久,到女主持人報天氣時,頻道接收好像出了問題,「嘶嘶沙沙」的聽得唔多清楚,劉將頻道左轉右轉,「嘶沙」聲不單沒改善,而且音量變得越來越細。



劉將耳朵貼近收音機,繼續調較著頻道,調到一個位,「嘶沙」聲忽然停止了,房間剎那間陷入一片寂靜,劉實在很想聽到人聲,就急著將頻道轉來轉去,不久,開始聽到很小很小的女聲在講話,心才定了一點。劉隱隱約約的聽到一把沙啞女聲不停重覆著幾個字,但就是聽不清在說甚麼。



劉將音量調大,聽到了,一把聲線沙啞得接近靜音、但令人感受得到正很用力說著話的女聲在鴉雀無聲、四野無人的房間內,成為劉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音...



......聽到未...劉穎恩......



聽到自己名字從收音機傳出,劉即時大聲尖叫起來。



及後更傳來一連串沙啞得接近無聲的慘叫聲,悽厲嚇人的慘叫聲在寂靜無聲的房間持續著,嚇得劉哭了出來。劉慌亂間執起收音機,向衣櫃邊掟過去,收音機被掟得整個爛掉,就好像自殺女人的臉一樣。



被嚇得冷汗直標、雞皮直冒、不停打起冷震的劉氏千金,不明白自已為何會被選中,明明就沒幹過甚麼壞事又沒害過人...



但慘叫聲仍然在房內迴轉著。



劉開始意識到,其實慘叫聲並唔係由收音機傳出的...



劉不停喘著氣,慢慢將視線從地上稀巴爛的收音機,移向被媽媽罵過數無數次、常常忘記關好的衣櫃門...



一雙異常突出的眼睛正從半開掩的衣櫃內注視著劉,面容嚴重扭曲得分不清是甚麼表情、灰白瘦削的臉伴著撐得大於常人的口,雙手擺著一個很怪異離奇的姿勢,雙腳則向外彎呈八字,活脫脫就是是晚跳樓身亡的女屍模樣。



劉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懂作出反應,只一遍又一遍的問著為甚麼...



五分鐘後,屋苑又多了一具跳樓身亡的女住戶屍體橫躺在一樓平台。



而住在十樓的一對小姊妹,正提著新買的數碼相機驚惶失惜著。